舌尖下的中国｜以食为媒的邻里关系，正在农村消失

如果小时候生活在农村，串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，吃饭时捧个碗出门，今天我尝尝你家的菜，明天你试试我家的菜。谁家要是做了好吃的，都会拿出来分享。

在我的家乡，春耕时有“开秧门”活动；夏收来临之际还有“吃新”的风俗；乡亲们聚在一起会餐时喜欢“对伙”；谁家要是遇上红白喜事，都要大摆宴席，有露天的，也有在屋里的，人来的越多，主人脸上越有光。

可以说，在过去的农村，食物在维系邻里关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。

互送米果，开秧聚餐

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罗霄山脉脚下的乡村里仍保留着传统的耕种和风俗，我出生的地方——江西永新，与湖南交界，又与客家人接壤，所以风俗和饮食习惯两者兼有。最具乡愁代表的食物是米果——一种以糯米粉为主要原料制成的点心。

永新豆粉米果（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）

永新的米果分两种，一种是豆粉米果，一种是艾叶米果。豆粉米果的原料与客家小吃糯米糍粑有几分相似，不过在形状上，跟汤圆一样，通常外层蘸的豆粉要加入辣椒粉，吃起来甜辣中带着一股黄豆清香。艾叶米果一般在清明前后才做，是用煮过的新鲜艾叶配糯米粉揉制外皮，包馅后蒸制而成，吃起来清香扑鼻，软中兼韧，口感滑嫩而不腻。

小时候，母亲经常做米果，做好后，给亲戚和邻居一家一家送，每次都叫我跑腿。我总是说：“不要再送了，我们家自己都不够吃了”。但母亲总说：“不可以那么小气，别人家做了也会送给你吃的。”

每逢立夏，村里会举行“开秧们”活动，即全村老少都要在开秧人家聚餐，然后才下田栽秧。中午，主人以丰厚的午餐招待栽秧者，人们品酒、吃肉（粉蒸肉）。栽完秧后，主人要给大家分发“洗脚豆”（炒豆）、水果糖、水果和瓜子，并且歌舞娱乐，相互祝愿。

还有一种习俗叫“吃新”。每年稻谷开镰之前，为迎接当年的第一次收获，预祝晚稻丰收，家家户户会诚挚邀请三亲四戚、乡邻好友到家中，举办一次“吃新”酒会，场面热闹、盛大，这是一种增进亲友邻里和睦团结的传统风俗。

对伙：维系邻里关系

小时候在农村生活，只要几个人聚在一起就餐，就会发起“对伙”。

“对伙”的形式多种多样，有的直接平摊餐费；有的平摊买主菜的钱，有米者出米，有酒者出酒，有油者出油等互相取长补短；也有不花一分钱，由参与人自带所有原料。

农村宴席

小时候，村里凡有人考取大、中专院校或参军，都会大摆宴席，乡亲们也会到场祝贺，送礼为其饯行。吃席除了热闹，还能吃到平常吃不到的美味。办宴席请的那些厨工都是远亲近邻义务帮忙，来日他们做东时，其他人也会去帮忙，但是主人家还是会讲究礼仪，事后买些烟酒犒劳。

宴席时间一到，客人们会准时入座，晚来的没有桌位了，只能等待第二席。用餐时间一般是中午十二点，男女老少坐一大桌，先是彼此寒暄，之后上菜。一个托盘端着四五个菜，逐一放在每桌。第一道菜多为肉食，最常见的是扣肉，在肉食匮乏的年代，这是非常下饭的菜。

那时的宴席不仅有各种美味，也透露着浓浓的人情味。吃席时，不停有唢呐演奏，夹杂着鞭炮声，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。

农村邻里关系的悄然变化

近年来，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观念的改变，农村的酒席都搬到了城里的酒店里，而且很多宴请变了味，不再是感情升温的纽带，彼此间渐行渐远。

酒宴成了村民互相攀比，甚至赚钱的一种方式，家庭条件不好的，承受不了人情消费的，就渐渐不来往了。

过去农村以食为媒，串联起邻里关系。但随着外出务工的村民日渐增多，村里留下来的多是老人、妇女和孩子。邻里交往的机会减少了，长此以往，邻里关系就变得疏远了。

而现在的农村年轻人，由于长时间离开农村，对农村的人情冷暖看得越来越淡，早已没有走街串户的兴致，更没有分一碗食物给邻居的想法，邻里关系自然不如从前了。

在我的家乡，随着大量青壮年外出务工，新生人口减少，村民越来越少，平日里一到夜晚，漆黑的村庄里，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吠，就只有啸啸风声。四大传统节日中，除了春节返乡的人比较多，有点热闹外，其它节日都非常冷清。

不得不说，农村为城市化发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而来自农村的我，现在生活在被钢筋水泥包裹的城市，与左邻右舍只是泛泛之交。只是偶尔，会回忆起小时候那热闹的农村酒席，回忆起送米果、对伙聚餐的乡里乡亲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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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刘叶平、李艺泓

编辑：冯婧

"舌尖下的中国"专栏由中国绿发会良食基金策划及撰写，首发于澎湃新闻“市政厅”栏目